要知道，验票通常就要花上四五个小时，掐指算算，这桩五个亿的票据交易恐怕要黄。

第一日

自从进了金融市场部，小婷的生物钟已自行调节到8点半准时进入异常灵敏的战斗状态——圈子里的人称为“寻市场”。解释起来就是，电话微信QQ群齐上阵，缺钱的卖票，找票的掏钱。一时间群里“老板我有票，你要吗”、“利率X%，要的赶快”此起彼伏。

大概跟交易对手谈好价格后，小婷就要马上联系总行，总行要是不批，小婷就还得继续碰。总行要是认可，就会要小婷提供清单，审核各方要素。如果审核环节也顺利走完，总行会给小婷一个批条。批条期限一般是批复的当天顺延两日，也就是今、明、后三日有效。

然后，小婷就要飞了。没办法，纸票就是得跨地域实物交易。要么就是小婷去客户那取，要么就是客户送票过来。可市场的潜规则是——卖票的是大爷，所以小婷得上门收票。

走完所有流程，小婷订机票的时候通常已是批条开出当日下午，临近下班甚至已经下班了。相当于小婷只剩下两个有效交易日，所以小婷乘坐夜晚航班是常态。当然小婷会打个电话给客户，主题思想是“我明天能到，你可不能突然因为利率变动黄了我们的业务”。

可是，小婷当晚赶到机场，被告知航班因为雷雨延误，被航空公司集体安排住进了机场附近的一个绝对低于三星级的小破宾馆。

第二日

在散发着南方独有梅雨气息的床上辗转一晚后，小婷顶着熊猫眼重新回到了机场。可是，风雨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航空公司最后干脆直接全额赔钱。小婷赶紧订高铁票到客户城市，却发现高铁已经满座。濒临崩溃的小婷只好再度订第三个交易日的机票，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小婷在大厅里，眼睛直勾勾盯着航班显示屏，这是一个票据人无声的愤怒。

小婷说，从来没有想过天气会成为影响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因素。

你可能会说，都到第三个交易日了，肯定能飞的。是的，小婷最终还是得到了登机信息。但问题是，纸票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的验票时间。是的，四五个小时，四五个小时审核检验票。尤其从去年末发生几桩票据大案后，行里对验票环节尤为谨慎。

五个亿动不动就是百来张票，每张票要确保正面背面全无瑕疵且符合标准，附加的纸质辅助材料真实无误。现场发现这些票不合标准，小婷要做的是上报总行，修改清单信息，重新再走一遍审批系统。当验票工作全部做完后，打款也需要走流程。小婷所在的收票行需要部门领导、会计部门、分行领导还有总行逐层确认付款(毕竟五个亿出去是非常大的业务)，光走流程也要时间……

第三日

总之，最好的情况就是，小婷第三日终于起飞，用最快的速度验票走付款流程，在当日下午五点钟银行间大额支付系统关闭之前把钱付出去，然后雄赳赳气昂昂提着一箱子票走人。但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小婷真的未能按时打出款，这桩交易可能就要黄。因为票据利率每天都在变，客户和总行都未必能再次就某个价格达成合作意愿。

小婷告诉我，她要考虑转型了。真正让她心生退意的不是天气，而是央行正在推的票交所。据说央行正在筹建的票据交易所今年10月就要挂牌。今年以来，小婷所在的股份行省分行一共做了5笔纸票交易。其余70多笔都是电票，只需在央行建立的电票交易系统上面打款。

“大家都在预测，两年时间纸票至少要消失百分之九十，然后很多分支机构会统一上收到总行层面，分行可能都没有权限再做票了。票交所运作后，对于各大银行的省分行业务量会有很大的影响，对纸票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小婷说，“总之，哎，我再想想我的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