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网络究竟对我们的记忆做了什么
我们都知道记忆不可靠,但即使如此,这也让我们感到震惊。几周前,我读到一篇自己以前写的文章,结果发现我不记得写过它了。根本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我无法唤起记忆;甚至看到自己的署名下自己的文字这种强刺激都无济于事。
对于互联网搜索和数字归档时代的作者而言,这种经历很普遍。不久前,一个朋友讲述了他的故事: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位他最喜爱的艺术家几年前在伦敦一场秘密的现场演出中表演的消息。他真心希望自己看过那场演出——直到戳戳点点了一会儿,谷歌搜索结果显示,他确实看过。他可以判定自己看过,因为他写过一篇评论文章。
如今,每个人都有了这种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感觉,这要归功于我们中大部分人创建的海量数字内容:短信、WhatsApp消息、博客和评论。Facebook通过“在那一天”功能,郑重其事地让你重新认识过去的自己:在新闻推送的正中央抛出你多年前的一张照片——你正在度假,皮肤晒得棕黑,喜气洋洋的样子。
人尽皆知的是,作为社交媒体的Facebook,是我们张贴最开心、最光彩照人的记忆的地方,所以,这或许会让我们对过去的记忆产生偏差。但是,我们的大脑本身也有很强的这种倾向。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内曼谈到了“体验自我”和“记忆自我”之间的区别。
结果是,我们对结尾给予更多重视:卡尼曼暗示,违反直觉的是,把一个痛苦的治疗过程延长一些会更好,如果延长意味着减少最后的不适感的话。或许,这帮助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对有着糟糕第三幕的电影感到如此失望,以及为什么这么多妇女自愿不止一次生孩子。
记忆不只是人为产物;记忆帮助我们定义自己的身份。正如茱莉娅?肖在她2016年那本书《记忆错觉》中所说,“如果我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那么我们也会被迫质疑自己身份的根基”。然而,制造一段不真实的记忆相对容易。科学家们做到了这一点,通过给人们看车祸现场的照片,诱使人们记住,他们目睹了一次车祸,或者让他们相信自己在孩提时代曾乘坐气球升空。我们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数百万人声称记得自己出生时或坐在婴儿床里的情形,尽管幼儿其实无法形成长期记忆。
互联网时代既能助推又能阻碍这个过程。这个时代将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自己过去的素材,去编织不真实的记忆。但是,这个时代也将让我们遇上从前的自己、那时的想法和感觉——固定在像素中,永世留存。
2003年,民调机构尤戈夫发现,54%的英国人认为对伊拉克战争是正义的。到2015年,只有37%的英国人说,他们当时认为那场战争是正义的。2月4日,英国前司法大臣肯?克拉克说,他相信英国退欧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在当时的“爱国热情”之后,“不出12个月,你就遇不到一位曾经知道有人支持退欧的英国民众了”。如果退欧最终被证明是一场灾难,那么许多曾投票支持退欧的人将在头脑中修改他们投出的选票。
但情况不同了:2003年,谁也没有Facebook账号,很少人拥有博客,短信长度不能超过140个字符。如今,任何人回头看,都将发现大量有关自己此前看法的证据。那么问题来了:当我们更难改写个人记忆时,我们改变想法的可能性是更大,还是更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