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投资者的赔付应该多管齐下

就现有的法律制度来说，想通过诉讼来解决投资者的合理赔付问题，想必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从已经发生的案例来看，即便投资者最后胜诉了，最后能获得的赔付也都不多，这是因为一来违规违法的公司可能自身出现了财务危机，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没有足够的财产了，导致没钱赔付；二是法院计算赔付的依据实在是没有把投资者放在首位，总是那么轻描淡写，进行一个简单的计算而已，不仅没有考虑机会成本，就是连已经发生的损失的计算也是不尽合理的。这就是为何投资者对所保护自己的法律体系比较失望的缘由，大概也是投资者形成普遍短视的制度根源之一。不能得到合理赔付，投资者就无法培养出远见，只能短视地急功近利地从事各种投机型的交易，从而进一步放大投资者投资失败的概率。

很多专家批评A股市场说，大陆投资者不成熟，幼稚而浮躁，喜欢投机，似乎这是一个文化问题，或者甚至有从传统因素找缘由的。这只能说持这些观点的专家们自身过于幼稚了。投资者一开始可能不成熟，吃了两次亏，还能不长点见识么？大部分投资者虽然不是金融专业出身，但为了做好投资，还是下足功夫研究各种投资技巧，了解各种金融知识的，随着经验的见长，市场的慢慢发育，投资者自身其实也在成长。但为何到今天，投资者还是愿意选择投机为主的交易方式？也就是所谓短线技术。从电视上各种财经节目中就可以看到，各种分析师以及各种投资者代表都表现出对短线技术的渴望，而谈到投资体会的时候，无一例外也都是短线的战例。被投资者追捧的投资明星也都是各种短线高手。由此可见，投机可能是我们目前市场的一个普遍氛围。但这和国民性有关系么？假如我们不去讨论深层次的制度问题，而仅仅停留在表象，那么很容易就会得出类似国民性这种似是而非的结论。

但我反复强调的是，A股市场上投机行为的流行，和国民性还真关系不大，和制度倒是关系很大。如果我们回避这个制度问题，永远也无法认识市场的本质。市场是嵌入在制度当中的，制度的缺陷会放大市场的波动特征和机会分布，从而会诱使投资者采取他们自认为概率最高的获利方式。试想下，一个缺乏投资者保护以及赔付的市场，投资者吃亏了得不到合理补偿，你觉得这样的市场投资者会选择长期的投资行为么？如果你真的采取了，要么你真是一个风险爱好者，要么你就是无知者无畏。在A股市场上，投资者很担心拿股票太久，原因就在于害怕太久了受到损失，而损失又得不到合理赔付。这才是投资者真正没法建立起投资行为模式的原因。我们总是羡慕发达市场上的投资者能够稳得住，心安理得地采取投资行为模式，殊不知发达市场上对投资者的保护也是非常到位的，赔付也是很合理的，投资者采取了投资行为模式，万一因为公司欺诈、内幕交易等导致了亏损，可以得到相应的补偿，从而这种制度就相当于鼓励投资者选择长期的投资，而避免从事短期的投机。

当然，我们也说了，就现行的制度而言，要真正把投资者的损失赔付做好还有很多困难。但根据经济学的思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一些法学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开始研究适合我们市场上的投资者赔付制度，看起来还是有道理的。现有的设计中，有一种设计体现了经济学的视角，那就是既然投资者在诉讼时面临信息太少、成本太高的劣势，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反向思维下，不让投资者诉讼，就让投资者坐享其成，行不行？这在制度上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既然监管部门是保护投资者权益的，那么就应该承担其这一责任。我们回到以前分析过的问题，在证券市场上的各种违规违法案件中，虚假陈述、欺诈、内幕交易等，无论哪一种形式出现，都涉及到信息分布问题。之所以能够实施这些违规违法行为，就是因为实施者具有信息优势，而投资者缺乏信息。当信息披露不足以约束公司和机构的行为时，需要监管部门出来弥补这个缺陷。监管部门通过行政力量和执法机制可以有效地发现信息，从而弥补投资者信息不足的遗憾。那么当监管部门开始行驶监管权限时，实际上就把自身摆在了一个信息优势方。这一点非常重要。

现在，一个完整的证券上市发行和交易的过程中，实际上出现了两个信息优势方，一个是公司和机构，一个是监管部门。由于监管部门的基本功能之一就是保护投资者权益的。那么当投资者因为公司和机构虚假陈述、欺诈和内幕交易而受损时，监管部门通过侦查获得充分的信息，就可以对这些违法违规行为进行认定并加以处罚。这是现在监管部门的通行做法。但是不是到此为止，就可以交给投资者自行处理？当然不行。投资者处于严重的信息劣势，所以根本无法对抗公司和机构；而我们的法院因为法律的固有缺陷，也无法有效帮助投资者。所以在当下，能够帮助投资者的就是监管部门。监管部门该怎么做？按照一些法学家的建议，监管部门可以直接向违规违法的公司和机构征收投资者赔付基金，然后再分配给投资者。这种设计很合理，一来让信息优势方负责界定和度量赔付金额，符合经济学的原理；二来监管部门作为投资者的法定保护机构，也有依据这么做。更重要的是，监管部门直接征收赔付基金，可以按照投资者受损的合理赔付标准来计算，可以避开法院对赔付计算时的僵化和无知。这种制度一旦落实，应该对金融市场来说是一种帕累托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