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启动新加息周期:能走出一条不会吓到市场的紧缩路线吗
美联储加息靴子落地,全球股市大涨。
北京时间3月17日凌晨2时,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至0.25%-0.5%,符合市场预期。这是美联储自2018年12月以来首次加息。
值得注意的是,圣路易斯联储总裁布拉德对加息25个基点持反对意见,他支持更激进地加息50个基点。美联储的最新预测显示,政策制定者准备加大力度抗击通胀。点阵图暗示,在今年剩下的六次政策会议上,每次都会加息25个基点,这将使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在2022年底达到1.75%-2.00%。
“我们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是,每一次会议都有可能(加息)。”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将观察不断变化的情况,如果我们确实得出结论认为,加快行动撤走宽松政策是合适的,那么我们就会这么做。”
鲍威尔强调,美国经济非常强劲,在劳动力市场极其紧俏和高通胀的背景下,委员会预计继续提高联邦基金利率的目标范围将是合适的。此外,美联储还希望在5月召开的会议上开始缩减资产负债表的规模。
此次会议不仅是美联储3年多来首次加息,也表明美联储正进入次贷危机以来的第二次加息周期,对全球市场无疑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鹰中有鸽,鹰中带鸽
美联储政策指引尽显鹰派本色,市场反应却比较正面,如何理解?
根据点阵图,2022年加息次数大幅增加至7次,且有7位官员认为应该加息7次以上,远超市场预期;2023年底利率中值抬升至2.8%,高于长期中性利率水平。“缩表”最快将于5月宣布,节奏将快于上一轮紧缩。
点阵图显示,16位官员参与预测的2022年联邦基金目标利率中位数在1.75%-2%(即认为全年加息175个基点),比2021年12月的中位数高出100个基点。其中,最保守的投票也认为今年加息125个基点、最激进的认为今年加息275的基点,二者相差150个基点。此外,此次议息,圣路易斯联储主席布拉德(James Bullard)投出了反对票,他在这次会议上倾向于将联邦基金利率的目标范围提高50个基点至0.50%至0.75%。这些迹象均说明当前美联储官员对全年加息节奏的分歧较大。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今年年底,联邦基金利率适当水平的预测中值为1.9%,比12月份的预测高出整整一个百分点。在接下来的两年中,预测中值为2.8%,略高于其长期价值的中值估计。
经济学人智库(EIU)全球经济学家Matt Sherwood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则表示,这将是今年5次加息中的第一次。EIU预计2023年美联储还会加息4次将目标政策利率升至2.4%左右,这较为接近美联储认为的“中性利率”——在保持通胀稳定的同时促进最大产出和就业。
中金公司研究部认为,应该从短期和中期两个维度看。短期看,美联储释放了一个信号:既要抗通胀,也要避免衰退,为了避免衰退,可以容忍一些通胀。这是市场希望看到的结果。如果今年解决不了高通胀问题,明、后年将以“超调”的方式控制通胀。这是美联储在夹缝中求生存、以时间换空间的做法,也是眼下的最优选择。中期看,美联储对通胀的容忍会加大经济“滞胀”风险。如果美国经济承受不了多达7次的加息和更快的“缩表”,那么经济衰退也可能随之而来。
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团队亦预计,美联储加息次数为6次左右。尽管本次会议点阵图显示2022年加息次数为7次,较2021年12月点阵图显示的加息次数增加了4次。当前俄乌冲突升级,国际能源、金属、粮食价格飙升,推升美国通胀水平持续攀升。预计美联储年内加息6次左右、加息节奏较快,后续加息节奏需关注美国通胀水平与经济增速;缩表或于今年年中开始,最早可以在5月开启,此轮缩表速度将快于上一轮。
不容忽视的俄乌冲突
2月末爆发的俄乌冲突也被写入了此次的声明之中:“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正在造成巨大的人力和经济困难。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是高度不确定的,但在短期内,“入侵”和相关事件可能会对通货膨胀产生额外的上行压力,并拖累经济活动。”
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重申,俄乌冲突对全球经济和美国经济的影响非常不确定,并导致原油和其他大宗商品价格飙升,这将给美国国内的近期通胀带来额外的上行压力。
鲍威尔说:“除了全球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直接影响,俄乌冲突和相关事件可能会限制海外经济活动,并进一步扰乱供应链,这将通过贸易和其他渠道对美国经济产生溢出效应。金融市场的波动,尤其是如果持续下去,也可能导致信贷状况收紧,并影响实体经济。”
景顺亚太区(日本除外)全球市场策略师赵耀庭向包括澎湃新闻在内的媒体表示,美国的消费者物价指数还在继续上升,而且未来有可能还会高于目前的水平,考虑到现在整个形势的不确定,以及油价高企,对美联储而言,通胀是其最大的担忧,其次便是俄乌冲突。尽管美联储表面上表现出更加鹰派的立场,但美联储不会这么激进地加息。
赵耀庭解读称,美联储现在承认,未来一段时间通胀的上升确实会使得经济增长放缓,美联储已经把2022年的GDP增长率下调到2.8%,去年12月的预测值是4%。另外,从中期来看,消费者物价指数会上升到4.1%,而之前的预测是2.7%。美国未来增长率将放缓,通胀升高确实会使美联储的决策更加困难,美联储对中位数的预期使利率上升会更快,因此到2022年底的时候联邦基金利率会到1.9%,而不是此前预测的0.9%。因此从美联储公布的加息情况以及对未来的预测,可以看到市场已经对预期进行了调整,在资产定价中已将未来会更快收紧货币政策的因素考虑在内,现在市场预计今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概会有6-7次加息,利率最高可能会达到2.15%。
但赵耀庭认为,美联储并不会如其所言般激进地加息,尤其是考虑到眼下地缘政治事件的风险,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能源危机。所以,现在美联储给出的信息只是要给市场一个非常鹰派立场的印象,但实际的做法不一定会如此激进。换言之,美联储可能在言词上会显得对通胀非常强硬,但在面对诸多不确定性时,其实际做法未必会那么严厉,而是会在两者之间取得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
走钢丝:美联储的艰难平衡术
刚刚迎来疫情后的经济复苏,美联储此次却大幅下调了2022年的经济增长预期。
美联储2022年3月发布的经济预测,与2021年12月预测相比:1)经济增长,大幅下调2022年实际GDP增速1.2个百分点,至2.8%,维持2023年、2024年和长期经济增速预测在2%左右。2)就业,维持2022年失业率预测在3.5%,且继续认为2023年和2024年失业率可保持在此水平,继续认为长期失业率水平应处于4%。3)通胀,大幅上调2022年PCE同比增速1.7个百分点,至4.3%,大幅上调同期核心PCE同比增速1.4个百分点,至4.1%;小幅上调2023年PCE同比0.4个百分点,至2.7%,即认为2023年美国通胀水平或也不会完全回归至2%的目标水平。
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钟正生指出,从新的经济预测可看出美国“类滞胀”预期升温、今年预计加息175bp——今年上半年美联储或加息100bp(即5月或6月的一次会议上加息50bp),但下半年加息幅度较不确定,需取决于美国经济和通胀情况。
“滞涨”真的有可能发生吗?高通胀叠加加息周期,美国经济是否会陷入衰退?
赵耀庭回答澎湃新闻提问时表示,美联储像是在“走纲丝”,其言词是否会转变为行动很关键。因为在高通胀的情况下,确实需要提升政策利率,但若收紧太快,从市场抽走了流动性,便有可能结束这个商业周期,从而导致经济的衰退。因此,美联储也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但赵耀庭认为目前美联储的表现还不错,确实是嘴上说得比较强硬,但实际在行动上还是偏鸽派。这样做既是为了要抑制通胀,与此同时还要避免对经济增长带来伤害。
Sherwood亦向澎湃新闻表示,最近几个月,随着市场开始消化美联储加息的信息,收益率曲线上收益率开始上升,尤其是期限为2-7年的债券。意味着投资者并不认为美联储会比其讨论的更积极地加息,市场也不认为美联储的紧缩政策会使经济陷入衰退。
Sherwood也同意说,美联储面临的主要挑战将是在两种相互冲突的动态之间把握微妙的平衡:一方面,通胀没有减弱的迹象,通胀压力已经蔓延到整个经济当中;另一方面,俄乌冲突意味着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前景的不确定性大幅上升。 因此,美联储将不得不寻找一条既能抑制通胀又不会惊吓到市场的紧缩路线。由于全球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加剧,也需要对缩减资产负债表采取更为谨慎的态度。